大家都听过守株待兔的故事,一个种田的农夫,有一天忽然在树桩下捡到了一只被自己慌不择路撞死的兔子,农夫喜滋滋地吃了顿兔肉,从此,再也不好好种田了,一心守在树桩前,等着送上门的兔子,结果,兔子没等到,田也荒芜了,农夫最后一样好处也没捞到。
大家读到这个故事,肯定会嘲笑农夫好逸恶劳,最后把自己坑惨了。但是,现实中还是有不少这样贪婪的“农夫”,费尽心思想不劳而获,最后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十几年前的北京,就有这么一个钉子户,为了多捞些拆迁款,硬是带着妻子在被开发的地方赖了七八年,最后还是没有捞到自己理想的数目,反而在施工的地方受了几年的罪,吃尽了生活不便的苦。
成为钉子户
二十一世纪初,中国经济快速发展,房地产行业也迅速腾起,国家加快了城市化建设,为了重新规划城市,有很多地方进行了拆迁,也有很多人因为拆迁款富裕起来。
2002年,北京政府与房地产商将北京四环的太阳宫乡西尚家楼村列入拆迁范围,项目已经洽谈完毕,于是,房地产商出面与当地的住户就拆迁事宜进行商议。
这个村子有两百多家住户,房地产商按照政府出具的宅基地发证审批表上的土地面积,对每家住户给予了拆迁补偿,并且将村民安置进新的楼房里。
本来,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没想到,很快房地产商就遇到了一块儿难啃的硬骨头,有一户居民对拆迁款很不满意,并且不愿意搬走。
这个给开发商出难题的人就是张长福,张长福自出生起就住在这里,早年间,张长福从村里分得了这片宅基地,他家实际占地有400多平方米,是本次开发的黄金地段。
按照当时的赔偿标准,房地产商应该根据宅基地发证审批表上的土地面积对张长福进行拆迁补偿,但是,张长福不能接受这个数目。
因为按照审批表上的面积,张长福只能享受153.36平方米的补偿款,但是,他家实际占地400多平方米,这还包括了他后来在宅基地上盖的新房子。
张长福表示:即使不算后来的新房,自家占地也有236平方米,这中间差了几乎100平方米,他不能接受这种算法。
当时,房地产商的赔偿标准是5500元一平方米,要知道,后来,这个地方新规划的小区,房价才在8000元一平方米左右,这个价格完全符合当时北京的房价。
房地产商对住户的赔偿都是有预算的,100平方米意味着多出55万元的损失,按照审批表上的153.36平方米,张长福家可以拿到大约84万元的补偿款,这在当时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
其他住户得知拆迁可以拿钱住新房都高兴得不得了,唯有张长福跟政府还有房地产商怄足了气。
他觉得84万元简直是在寒碜他,根据太阳宫乡规划科科长吕英说,张长福开出的条件极其不合理,他要400万现金和三套三居室的房子。
双方为了自身利益,各不相让,开发商不可能同意这个要求,这对其他住户是不公平的,如果张长福能拿到那么多钱,其他人一定也会闹起来的,而张长福决定,只要拿不到自己理想的数目,就死磕到底,决不妥协。
张长福家在一个十字路口上,他如果不搬迁,对于规划者来说实在是头疼。
就这样僵持着,其他原来在这儿的居民都搬到了安置楼里,开发商还是不放弃劝说张长福,但是,不管双方怎么商量,都没人做出让步,无奈之下,开发商只好暂时把张长福的问题搁置在一边,动工迫在眉睫,不能因为一个人就搁浅。
于是,开发商开始动工,一时间,张长福就变成了居住在工地上的人,他没想到,自己的苦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钉子户的苦水
一开始,张长福家是断了水电,因为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别人居住了。
张长福夫妻俩没有办法,只好租住在附近的地下室里,住惯了普通房子的夫妻俩,突然间,委身在狭隘局促的地下室里,他们很不习惯,明明自己有房子,为什么还像流浪在外的人呢?
张长福没有答案,他认为自己必须坚守住,等着开发商给他低头。
日复一日,张长福没有等来开发商来求他,只等来了施工队,施工的机器轰鸣着,开进了张长福家附近,挖掘机不停地挖着土,因为工地施工,所以这一片恢复了水电,张长福又住回了自己家,但是张长福现在住在自己家里,却不像以前那么舒服了。
机器日夜不停地轰鸣,还有永不落定的漫天尘土,他们家在施工队来了以后就没有干净过,即使天天擦灰,家里还是脏兮兮的一片。
以前,到了晚上,村里一片寂静,足够让人们睡个好觉,但是现在,机器工作的时候可不会累,长时间睡眠质量差,让张长福心情都低落了很多。
张长福虽然知道自己在这儿住得难受,但他家的房子却成为了在附近工作的农民工青睐的落脚点。
随着这一片的开发,张长福做起了农民工的生意,农民工在外乡打工,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张长福家就是最好的住处,比周围便宜太多了,张长福虽然有一点钱可以挣,但这实在是无奈之举。
张长福为了坚守阵地,没有出去工作,妻子也是一样,他们都是待岗人员,每个月只有微薄的收入。
张长福的生活水平被压到了最低底线,吃饭只求果腹,平时连沾点荤腥都是奢侈。
作为北京土著,他很喜欢北京,但是,在现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张长福快被北京的气候折磨死了。
夏天的时候,北京的太阳太毒了,仿佛能把人身上戳一个洞,张长福在自己家里,只能吹吹电扇,汗流浃背不说,混着空气中的灰尘,真是妥妥的一层泥,关键是,这里用水都不方便,更别说天天洗澡了,简直是痴人说梦。
作为这一片儿原住民中唯一留下来的“孤儿”,张长福上厕所都是问题,这里比大杂院中上厕所还要难,自己家里没有厕所,附近也没有公厕,要上厕所,就要憋着跑到附近的公园里去,只有那里才有厕所。
北京的雨总是来得又急又大,张长福家的房子年久失修,总是漏水,一到下雨的时候,屋子里的锅碗瓢盆,凡是容器类的东西都得派上接雨的活儿,即使这样,屋里还是拖鞋都能飘起来。
北京的太阳光线强,在冬天,只要有太阳,实际上是不冷的,但是,那还得看风刮得厉不厉害,小刀般的北风刮过,头顶上顶着大太阳,羽绒服下的身体已经出汗了,露出来的皮肤却被冻得仿佛要裂开了。
张长福缩在没有暖气的房子里,房子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他的房子在瑟瑟发抖地跟隆冬的北风对抗着,屋里的人也冷得跺脚。
渐渐地,张长福发现事情的发展偏离了他的想象,他发现开发商现在完全忽视他,开发商一年之内就完成了一期建设,他家就在一期建设的规划范围里,但是开发商没有再来找他。
张长福心里打起了鼓,事情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范围,他没想到,开发商居然真的不惜绕过自己家,他的算盘落空了。
但是,作为一个北京的老爷们,他不可能这个时候再去问开发商,问什么呢?一切都显得他很可笑,被现实架到这个位置上,张长福只能硬着头皮住下去。
原本以为,没有了施工队,日子就可以好过一点,没想到,城市建设带来的繁华成为了每天折磨他的利刃。
张长福家在十字路口上,因为他不愿意搬走,所以这里的道路规划就不是很合理,每天早高峰的时候,这里被堵得水泄不通,每个司机都急得不停按喇叭,整个早上就没有安静的时候。
张长福这种钉子户的行为,终于点燃了大众的怒火,有很多人建议强制拆除张长福家,不能因为个人而置公共利益不顾。
强拔“钉子”
在张长福家附近的路段,经常有交通事故发生,因为为了绕开张长福家,这里的道路规划得并不合理,经常发生交通堵塞,进而导致交通事故频发,威胁到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到了2008年,北京即将举办奥运会,可以预料到,奥运会期间,车流量一定会大幅增加,张长福家就是一个隐藏的雷,一定要想办法解决,开发商再次上门和张长福商量拆迁的事,熬了这么几年的张长福,没人理他的时候,盼着人来,现在,开发商上门试图解决问题的时候,他又开始从前的论调。
这一次,更让人觉得他胃口太大,张长福吃了这么多苦,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反而觉得现在这里经济发展了起来,自己的地也应该更值钱了,于是,提出的数目水涨船高,更让人和他聊不下去。
无奈之下,为了让张长福的房子不像一块补丁一样贴在城市中间,影响市容,政府只好用围墙把张长福家围起来。
被围起来的张长福家更显得异类,他家附近也成了车辆暂时的停车位,乱七八糟地停着各种车,这块地更显得脏乱差。
张长福的举动引来了媒体的关注,前来采访他的记者络绎不绝,张长福表示,自己只是想要一个合理的补偿金额。
张长福的拧巴态度,让相关部门和开发商都表示不想再和他商量了。
连央视媒体都报道了张长福的事件,张长福在网络上引起广泛关注,网友们纷纷劝说张长福见好就收,不要因为自己个人问题影响到公众秩序。
周围新建了商场店铺,但是,受张长福家的影响,这里的店面出租困难,原本一个月可以收十万元租金的店面,现在只能闲置在这里,白白浪费了经济资源。
各方面压力接踵而来,2011年12月8日,朝阳区法院勒令张长福腾房,并表示,他依旧可以享受当年的赔偿条件。
但是,张长福继续做一个钉子户,拒不配合。
2011年12月15日,开发商再次跟张长福商量赔偿款的事,张长福甚至要求按照当下的4万元一平方米的价格进行补偿,谈判又陷入了僵局,不过,这一次,张长福的问题必须解决。开发商谈不下去,政府只好采取强拆措施。
这一天,施工队就在张长福家门口待命,还有警车戒备四周,张长福慌了,张长福的妻子不顾众人阻拦,一股脑地冲进了屋子里,工作人员把她拉了出来。
朝阳区法院清点了张长福家的所有物品,于是,施工队立即行动,不到两个小时,这个扎在城市中间近十年的“钉子”终于被拔出来了,道路一下子就宽敞了。
张长福的旧家虽然被强制拆除了,但是开发商还是承诺给予他拆迁之初应得的拆迁补偿款,并且将他安置进了新的楼房里。
张长福的事情既让人同情也让人唏嘘,碰上拆迁,可以住新房拿补偿,其实是很好的改善生活条件的机遇,但是,张长福的不满足最终坑了自己,不仅在恶劣的居住条件下白白受了几年罪,还让原本应得的财产贬了值,这一切不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吗?